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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荒处是家乡

 

谁知荒处是家乡

 

双休加州庆,四天假,原想写一篇回忆童年的散文,刚开写,忽然想起在湘西老家时,经常躺在林丛溪谷的巨石上歇凉休息,便想出去找一个小山谷,找一块巨石躺一躺,就算没有巨石,林荫也好,于是,便不顾赤日炎炎,背起相机和三脚架往冷水溪走。

冷水溪离县城不远,从收费站右边进去,步行不要半个小时。去的时候是正午,路上行人很少,车辆像要歇凉似的,从身边飞驰而去,灰尘如同洪水猛兽,不仅要吞噬我,也想吞噬这个大地。

我没有戴草帽,也没有戴太阳镜,就这么走着,一颠一颠由下而上,然后由上而下,来到冷水溪。甘家左边的那条小溪已被山上的泥沙掩埋,那年,我曾在这里洗脸,看八月瓜、拍山楂。右边的小溪大些,那边的山没有泥石流,还好好的,太阳再大都保持清凉温度。

到冷水溪,翻螃蟹是目的之一。去年,我和几个朋友在这里翻过螃蟹,今年,我特意一个人来,翻螃蟹看,然后放生。不知道是没有人捉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今年的螃蟹比去年的大,比去年的多,仅仅一个长约两尺、宽约四尺的小池子就翻得三只。翻出来后,用手轻轻按住它们,等水清了,等它们不动了,拍视频分享,拍照片保存。

对于螃蟹,我情有独钟,小时候,妈妈和姐姐上山做工,常常利用短暂的工闲到山沟翻螃蟹,回来炒吃;爸爸也常常讲活鬼翻螃蟹的故事,活鬼最爱吃螃蟹和田螺,翻到螃蟹后,坐在巨石上吃,只吃肉不吃壳,蟹壳扔了一地。

我有点胖,蹲下去很费力,既要小心不将螃蟹捏死,又要保持身体平衡不倒下去,同时还要拿手机拍视频、拿相机摄影。不时有车辆驶过,无论是摩托车司机还是小车司机,都要看我几眼。拿那只大螃蟹拍视频时,全神贯注在手机而忽视螃蟹,它的夹钳挣脱了,使劲地钳住我食指,据老人说,螃蟹夹人是不会放的,除非打雷。我打小就翻螃蟹,被夹惯了,不惊不慌地掏出手机拍视频,谁知,天还没打雷它就放了,潜到水底悠然呼吸,细沙轻轻晃动。

抬头看天,白云白白的,像小时候妈妈纺的绵花。环视四周,绿树在太阳的炙烤下,仿佛烤干了油脂,有点泛白。我不停地喝水,也想把包里的桃子吃了,想着要去峨峰山摄影、静坐,晚了才回去,怕饿到,就忍着,喝完一瓶水后,赶紧去峨峰山,怕消耗体力了爬不上去。

峨峰山是县城最高的山,山顶上有苗族修建的五道环型防御工事,几百年过去了,当地已经没有苗族了,他们有的离开了,有的改成其它民族了,但地名“苗冲”等还在沿用,铭记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。

峨峰山下有个堰塞湖,是那年甘家后面发生泥石流形成的,湖里有很多鱼,常常跃出水面。湖里还有很多田螺、昆虫,湖边、河边有很多彩色蛋,有人说那是田螺的蛋,不知道是不是。从堰塞湖下去便是禾山溪、燕子岩,前些年我经常去背水、摄影。

说爬峨峰山,其实只爬山脚这部分,上去的话,天气太热,带的水不够,怕体力不支。我不止一次来这里玩,对这里比较熟悉,进入林丛后,便将相机、三脚架、挎包放下,静享这份难得的宁静。说宁静,并不是寂静无声,而是声音不嘈杂,不讨人厌,比如蝉鸣,听着,身心释然,不孤独,不烦躁。

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隙照在林丛、小径,枯黄的落叶泛彩成金。树叶晃动,光阴跟着晃动,这时刻,世界仿佛为我存在,没有暴风雨,也没有寒刀冰剑,舍我其谁。

蝉,就在身边鸣叫,是那样清脆,那样沁人心肺。微风徐来,诗歌如同湖面的清波,越过树梢,浸入脑海,随即口占到:

“孤身又向荒艽行,偏爱小径鸣蝉音。知我者必知山性,懂我者能懂人生。凤卜叶吉缠绵绵,枝繁叶茂蔽隐隐。曲径通幽回首处,散落一地是光阴。”

乐吾乐,以山为乐;静吾静,以山为静。人生如此,夫复何求?

堰塞湖下游有个小寨,寨子里的人都搬迁到公路边去了。没有了人,荒草拼命地长,楠竹拼命地长,柚子没有人摘,小鸟没有人吓。前次来,曾拍到威尼斯景,这次会拍到什么?

循着草丛小径下到湖边,废弃的房子前,有人架起木板做凳子,原来,有人来这里钓鱼,踩出一条小路,踩出一块小空地。房前湖边,一只蜻蜓停在草尖上,另一只追逐而来,成对成双。湖中有几棵树,树上没有叶子,岁月苍狗,苍凉中有几分风骨。湖对面,云自天穹生,树在水底憩,微波不惊。这情景,如同《侏罗纪公园》,恐龙飞了,始祖鸟飞了,只剩下我伫立在湖边,对着湖面、对着天空观望。

最是僻处能容我,宽街哪得我影踪。此时,我什么都不想,什么都不做,就这么站着,心灵安家,荒野为家……

――2018721晚于黔岑巩家中